在學校裏, 想找個人少的時候不被註意地說悄悄話是很難的。顏妍思來想去，大概只有遞紙條最為隱秘, 但她又怕人看到。

其實開學之後, 座位又按照上次期末的考試成績，調換過一輪。

神奇的是, 雖然徐知衍沒來上學，他那位子卻沒人坐, 似乎默認了專屬於他似的。

班主任當時也沒有反對, 於是這個座位就一直空了一個多月。

等徐知衍坐到熟悉的空位上，過了大半天才發現周圍同學換了人。

但這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, 只要大家別關註他就行, 免得他都沒法見縫插針的和前座交流。

他很想從她那裏得到點積極正面、能催人奮進的反饋。簡言之, 想要誇誇。

可顏妍閉口不提明信片的事, 更別說誇獎了。

徐知衍心道，沒了網絡通訊方式，就是很不方便, 真麻煩。

但下午放學吃飯的時候，他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：“世界是假的，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徐知衍思考片刻，認真回覆：“這個說來話長, 會顛覆三觀。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。”

顏妍：“可我挺想知道的……”

“非想聽的話, 就明天的閱讀課吧。”

他們每兩周還是有一節去圖書館讀書的課，剛好明天就有。

顏妍做好了心理準備，明天去面對世界的“真相”。

萬一他真的知道, 那她就順道承認好了，也省得總是為此不安。

……

第二天。

學校圖書館。

圖書室有很多個，有幾個雖然也開放，但平時根本沒有學生進去，是偷偷聊天的好地方。

徐知衍找了間兩人可以談話的，就是上次書架倒了的古籍室。雖然這裏有監控，但說話聲音小的話，不會錄進去。

顏妍找了借口擺脫小夥伴們，走進來，再關上門，心跳得飛快，臉頰也是微微泛紅。

徐知衍早已坐在桌邊等她，他今天又戴了一副金絲平光眼鏡，顯得文質彬彬，頗有幾分書卷氣，垂著眼，清冷而優雅。

顏妍之前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有時候戴眼鏡，但上次他眼睛意外受傷她就大概懂了，真的是為了保護眼睛。看到的多了，也是很累的。

徐知衍擡眸瞥了下她懷裏抱著的數學教輔書，指指桌子對面：“坐。”

顏妍把用來裝模作樣的數學書放到桌上，坐下來之後，沈默了會兒，悄悄擡頭看他在做什麽。

徐知衍慢慢把桌上其他的書擺到一邊，留出空位置，把他帶來的記事本放到了桌上，神情嚴肅得像要開會。

他掃了一眼墻角裏那個監視器，雙手並攏搭在桌上，低聲的問：“你確定要聽？”

顏妍點了點頭。都已經到這裏了，她當然深思熟慮過，打算聽一聽——如果有道理她就相信一下，沒道理就算了。

“那好，”徐知衍翻開了他的本子。再拈起帶來的中性筆，低聲的總述道：“從本質上說，世界是假的。但對我們凡人，影響也不太大。”

顏妍凝視著他，靜等下文。

他的聲音不徐不急，沒有任何波動，只是陳述，並不考慮聽者相信與否。

他說：“和課本上不一樣，世界不是物質的，而是由主神級別的大能創造出來的。換句話說，是虛擬的。”

顏妍極其緩慢的點了兩下頭，心裏覺得——幸好他平時不喜歡多說話，所以就沒有人知道他這麽中二……

這些話如果被其他人聽到，一定會以為他是網絡小說看太多魔怔了。

徐知衍絲毫不介意她眼底的懷疑，繼續說：“詳細解釋起來很麻煩。但中西方都有創世神、造物主的故事，可以窺見一斑。

而很多宗教之中，也有類似‘三千世界’的設定。宇宙與時空也是如此。世界不止一個，人生，也不止一次。不過……”

他頓了片刻，說：“你可以認為，我們生活在一個極其擬真的游戲之中，源代碼掌握在主神手裏。所以這個角度來看，世界是假的。放在無涯的時間裏，它的存在只有短短一瞬。

但對我們這些玩家來說，世界又是切實存在的。人生短暫，而且只有一條命，死亡之後，可能就不在這個世界了……太詳細的就不說了，不能說。總之對渺小的我們來說，能把握的就只有這一生。”

說完，徐知衍安靜的凝視著她，等待她的反應。

顏妍略有一絲迷茫，眨了眨眼後，長睫垂下，心裏有些放松——原來，不是她以為的那樣。

但他說的這些，乍一聽確實很難接受。之前她也聽過類似的說法，和電影《楚門的世界》有點相似，只不過現在生活在游戲中的是全部人類。

以人類的角度看，聽起來當然很不可理喻。

靜默了很久，顏妍終於擡頭說：“我大概能理解，但是不太接受。”

徐知衍神情平靜：“不接受才是正常的。畢竟，對於世上絕大部分人來說，探尋世界的真相不是他們的任務。四維空間的人，當然無法理解高維世界。”

顏妍還是有問題想不通：“好吧……但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呢？明信片上。”

她終於主動提起明信片了，就算沒有誇獎，卻也讓徐知衍唇角輕輕抿了下，帶出了輕輕的笑痕。

他以柔和的目光看著她，沒頭沒腦的回答道：“因為，我這輩子都沒法成仙了。”所以只能當個凡人，好好感受一下只有凡人才會擁有的東西。

顏妍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她竭力抿緊了唇，強行憋住笑，一臉認真地說：“那可真是，太遺憾了……”

“其實也挺好的，”徐知衍神情淡然得很，語氣也很溫和，“有時候，命數就是如此。”

顏妍抿著唇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今天她才覺得，原來她對玄學的接受程度並沒有太高。

之前的小人符，大概就是她見識範圍的極限了。就更別說剛剛那顛覆世俗觀念的世界觀了。

徐知衍垂眸考慮了一下，為了以後著想，說：“趁現在有空，給你講一下我所知道的玄學體系吧。”

顏妍擡起眼，點頭。希望上一節“玄學課”，來幫她理清混亂的認知。

徐知衍在本子上一邊寫字，邊說：“先以我自己為例，講下所謂的玄學能力，都有些什麽。”

顏妍看到左右兩頁紙上，一個寫了“技”，另一個寫著“靈”。

她摸約有點點明白了，等著他解釋。

徐知衍說：“技，就是各種工具。對，八字、奇門遁甲、梅花易數、紫微鬥數……占蔔算卦，本質上來說，都是一種工具，給那些‘靈’不夠的人使用。”

他一開口，果然就不一樣，像是給顏妍推開了新世界大門的一角。

“技就是世間法層面的東西，你可以理解為眼鏡或者拐杖，只不過是一種輔助工具。當足夠強了，是不需要它們的。大概就是這樣。”

徐知衍大致說了技，就開始說靈，邊在紙上寫了一些詞：“靈是什麽？很龐雜，靈感，靈體生命，靈力靈性，甚至看不到摸不著的氣運、福報、因果……

這些其實已經跳出了世間法範圍的東西。當然，狹義的來講，靈就是涉及到一些特殊能量的東西。”

顏妍點著頭，邊聽邊思考。

徐知衍娓娓道來：“但技與靈，並不完全割裂，也並非對立關系。有些命理師、風水師，不一定研究‘靈’。

可他確實學到了技巧，便也能算準一些東西。但其實他們多半也是有靈感的人，只是平日並不關註這方面。

但我還是認為，靈才是根本。雖然修行的人不一定都去學命理，但提升了靈感和靈力之後，算卦看事，會更容易且準確。

算卦和看卦也是不一樣的，算卦是用技法去算，看的話是用靈感，法眼成相，卦意會直接成相在眼前。”

顏妍點頭，似懂非懂。她疑惑的問：“但，什麽是‘世間法’？”

徐知衍：“這原本是個佛教詞語，你可以理解為，這個人世間的法則、規則、手段之類。”

說完，他又低聲補充：“我沒有看不起世間法，在人類目前的發展階段，世間法就是合理的。”

顏妍想了想，又問：“我還是不太懂，玄學真的，包含範圍實在太廣了吧……”

徐知衍並不問她有什麽不懂的，自顧自的繼續，又拿起筆在紙上寫。在“靈”的後面畫了個大括號，一項一項的寫。

他說：“說下有靈感、神通的人，基本有三種情況。一是，大佬轉世，曾經很強，轉世也沒消磨掉太多靈性；二是，自身修行資質很好，短時間就能修出效果來；三，借助了靈性生命的力量。”

他圈了一下紙上靈性生命這四字，在後面寫“神佛仙鬼”，然後又把前面兩個輕輕劃掉，說：“這倆一般不會這麽閑。”

顏妍點頭，像個乖乖上課的小學生。

徐知衍指著“仙”說：“民間的神仙體系很混亂，我也沒法說很多。總之，我們這行說的‘仙’，其實一般是指動物仙，也就是成精的動物，稱作仙家。”

成精的動物……顏妍聽著，就輕輕咬起了唇，眨巴著大眼睛望他，內心不安，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。

徐知衍瞥她一眼，說：“動物仙還是挺多的，而且很多人都有仙緣。有些人的仙家足夠多、夠強之後，或許會出馬開堂口，幫人看事情。要註意的是，仙家有多少年修為，不等於它多少歲了。

至於鬼，就很廣為人知了。但仙家一般不會傷到人，可鬼，對人來說是負面能量。也有些人膽大包天，敢和鬼做交易，談合作。這就是用‘靈’查事，而不是用技法。”

他自顧自繼續說：“鬼和仙，其實和人類社會是一樣的。它們有自己的生活，有好的和壞的，也有修行和不修行的，有修這個的，也有修那個的。

它們實力不一樣，神通也有大小之分。預測未來是很覆雜的事，所以實力不夠，很容易被假象迷惑，就看得不準。”

顏妍咬著唇在想，她一定是個炒雞辣雞的倉鼠精！

因為她連怎麽修煉都不知道，也感覺不到什麽靈感之類。但徐知衍有一次誇過她“靈感不錯”，讓她很迷惑……

徐知衍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：“對了，世間的東西，都有好壞之分。技和靈，都有正法與邪法的分別。這個沒什麽好講的。”

他說完，頓了好一會兒，問：“還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顏妍回過神，為了掩飾走神，胡亂問道：“那，有一些難以解釋的現象，是為什麽呢？”

徐知衍手中的筆轉了一圈，說：“不知道你說的什麽，但我不想解答具體的問題。我只能說，一切都是有原因的，事情不會無緣無故發生。”

他又說：“今天只能粗略的說一下，沒法講的太細，會影響你的三觀。而且說細了你也聽不懂。”

顏妍心說，現在還不夠影響三觀嘛。

但他一直都沒提穿書的事，她又有種躲過去了的感覺。

徐知衍說：“好了，你願意想就稍微想想，不相信就不用去想了。這些對你，也不是很重要。”

想了想，他又很認真嚴肅的提醒：“我今天講的就隨便說一下，你不必深想。管它有多少高維生命存在，我們該怎麽生活，還是照樣。”

他說完擡眸瞥了下墻角的監控，說：“應該不會錄上。”

他今天說話聲音很低，全程低音炮，低沈磁性，聽起來有種低柔的味道。

顏妍說：“不會的，聲音很小。”

“那我走了。省得被人看見。”徐知衍收了紙筆，站起身來。

“對了……”臨走的時候，他又想起什麽來，掏出手機，點了兩下。

然後，顏妍就看到她手機上跳出了消息，點開一看。

徐知衍：#微笑#

顏妍一陣無語。他是終於想起來了，還是故意的？

看著這個微笑的小黃臉，怎麽看都像是嘲諷，她忍不住說：“以後別發這個了。”

徐知衍淡淡勾了下唇。在網上看到年輕人不喜歡微笑表情之後，他就是想發。

“走了。”他低低說了聲，離開了古籍室。

顏妍自己趴桌上發呆，在想這個世界到底怎麽回事，真的有那些看不見的“靈體生命”嗎？

雖然被鬼壓床過，但她不太願意相信那是鬼，是錯覺也說不定……

哎呀，越想越亂，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，果然不好。

顏妍想：“他說得對，世界是什麽樣子、真相如何，跟我有什麽關系？我還有兩張卷子沒寫呢，這個更現實一點……”

反正自己的小尾巴還藏得好好的，這就夠啦！

……

過了十月之後，天氣漸漸轉涼。

這天在學校上體育課，氣氛很融洽，大家都坐在一起聊天東拉西扯。

平時挺靦腆的霍均突然想起什麽，去和徐知衍道謝，說：“我家貓暑假的時候生了五只小貓……但它平時總亂跑，果然是遇到了一次車禍，好在不是很嚴重，就是嚇得不輕，現在不敢亂竄了。”

徐知衍點點頭，禮貌的說：“挺好的了。”

沒幾天顏妍聽到消息說，之前得了癌癥的林老師，現在也挺好，病情沒再擴散，治療比較成功，比醫生預想的要好了很多。

顏妍家裏又買了房，顏麗琴現在稿費收入還可以，至少還能持續大半年。年入至少一百萬，就懶得去折騰什麽生意，所以還是決定當一個清閑的包租婆。

顏妍就覺得，生活挺美好的。而且她在學校也挺順利的，和小夥伴們關系和諧，成績穩步提升，沒什麽煩惱。

現在的藍雲姣，暑假拼命鍛煉減肥之後，終於瘦了一些，也就好看不少；至於她妹妹藍雲婳，只在其他人議論中出現過，藍家生意失敗，虧損嚴重還欠債，反正就是很慘。

這麽一對比顏妍就覺得自己現在生活滋潤極了，簡直歐氣附體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個水晶球的作用，反正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，她有心想事成的感覺，所見所聞也都沒什麽煩心事。

按照徐知衍的說法，這大概是自身能量提高了之後，所吸引接觸的東西，正面能量跟著提升了。所以就有“耳不聞苦聲”的感覺。

但事實告訴顏妍，凡事不能高興得太早。

在她覺得晴空萬裏天氣真好的時候，下一刻也有可能會大雨傾盆……

不知道從哪個班開始的，學校裏莫名其妙流行起了養寵物。

之前也有學生，把家裏的貓貓狗狗帶過來，被學校發現了當然是要狠批一頓的。

但還是有人樂此不疲，大概曬自家崽崽很有成就感。

絕的是有個同學帶了只鸚鵡過來，嗷嗷鬼叫，反覆喊“小老弟你怎麽回事”，聽到的人都笑瘋了。教導主任追著它跑了整整一層樓，然後鸚鵡翅膀一張，飛了。

那之後學校明文規定，不準在學校養寵物。

但不知道是這個年紀的學生有逆反心理還是怎麽的，學校越不準做的事兒，他們越是要做。

反正學校裏莫名其妙的就流行起了養寵物。之前流行過疊星星、下五子棋，冬天還會流行手打圍巾。

現在則是流行養倉鼠。

而且最開始是在男生中間流行起來的，也不知道一幫大老爺們怎麽突然對萌物感興趣了。

沒多久，女生更瘋狂，對倉鼠這種小而軟萌的小動物極其熱愛。有不少人私底下買了，而且還帶到學校來。倉鼠小而且安靜，甚至能放到課桌裏，不會像貓狗一樣麻煩。

大家的反偵查經驗已經足夠豐富，做得隱蔽，暫時沒有被老師發現在大規模的養倉鼠。

當顏妍知道學校流行養倉鼠，而且現在班裏至少有十只的時候……

她整個人都不好了，美好的生活哐的一下就破碎了。

作者：  搓手手，下一章就……掉個假的馬甲？

感謝這位寶寶的營養液，我真的從來沒感受過讀者一次性投這麽多……

也謝謝大家的訂閱支持，麽嘰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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